向西向西,越走越炎热,越走越荒凉。 没有了草原,没有了油菜花,没有雪山,河流,越来越多的石块和*沙,一棵树都见不到。 走很远,有一坨长荒的草,又走很远,有另一坨长荒的草。 深深惊讶于大西北的荒凉,越走就越觉得没有最荒凉只有更荒凉。 公路上偶尔有车经过时,迅速用围巾遮了鼻子,晚一点就被*沙呛地咳嗽。 一路向西,这不是渴望到达的地方吗? 太阳比高原上*辣得多,空气飘浮着细小的沙粒。 牛仔裤的褶皱,水杯的丝口,太阳帽的帽檐,指甲的缝里全都是细小的沙子,甚至连眼睛里都是沙。 烈日下,用围巾一层一层地包着脸,只露出鼻孔。 腿晒的又黑又退皮,退完皮更黑。 越热越不敢脱衣服,一脱就晒得皮疼。只好唔得严严实实,脚底下滚烫滚烫,走两步就得喘口气。 汗流不下来,一流出来立刻就被烤干了。 这一个月用脚丈量大地,左脚右脚,右脚左脚,内心平静。 终于看到一面风化严重的土壁,坐在阴凉地歇脚,屁股下边的沙土像刚刚生过火,挪一块地方,更加滚烫。 只好拿帽子垫着屁股。身上剩的水不多了。 夜里,躺在床上想,我要到哪里去?我在寻找什么呢?这个困扰了柏拉图、尼采、康德的命题,同样让我辗转反侧。后来,我睡着了。 在黑夜里醒来,发现眼角湿润,可我已经想不起做过什么梦。 我不知道是什么在心中起起落落。 高原上的那片湖,出现在眼前。 闪着耀眼的光芒,沉甸甸地向我压来。 湖面上漂满白色野花,铁蓝铁蓝的。 我睁大眼睛,看见自己在河面上慢慢地漂着,漂着 那些没有说出口的爱情、炽热的理想、岩石般的意志,让人向往又费解。 我不知道这样的行走会不会带来安慰,但这些都是自然而然的。 就像饿了要吃饭,困了就睡觉。 拿起睡着前看的书,猛地想起梦见了什么。那真是不怎么愉快的梦境。我一个人在逆光的巷子里走,没有声音,也没有人。一直走,看不到头,我记得那惶恐的感觉。仿佛是人的一生。2 这一次我觉得自己快渴死了。想着电影里沙漠求生的片段,都是要找一颗仙人掌才能救命。可是仙人掌没有*吗?吃了会不会死人?如何空手劈断一棵浑身是刺的仙人掌?沙漠不是应该有绿洲吗?是不是跟着沙鼠洞走就能找到? 正想着,一辆四轮沙地摩托呼啸而过。 摩托上坐着一个20来岁的小伙,带着墨镜和防风的布面罩,上身只穿一件*绿色的工字背心,肩膀被晒的几乎和衣服一个颜色,下身是土*色的裤子和一双看不出颜色厚底的鞋。 顾不得摩托掀起的*沙,我在沙里大声喊: 停下!停下! 摩托小伙一踩刹车,漂亮的在沙地上摆了个尾。*沙漫天,等落了一点,他们才看清了对方。小伙摘掉面罩说: 你哪来的?要干什么? 我说明意图,小伙子仔细打量了一下说: 稍一段可以,就怕你没这个胆子。 听了这话,我迅速的把各种细节过了一遍脑子。首先,从穿上着看不像个打家劫舍的。带着户外专用的防风面罩,开一辆沙地摩托。皮肤黝黑,很可能是喜欢户外极限运动的人。其次,车上没有刀枪棍棒之类的东西。还有他一口京腔,也不是当地的人,和我一样都是外来的。一屁股坐在了摩托的后座,紧紧的搂住了小伙子的腰。小伙子立马像泄了气的皮球,刚才的嚣张气焰一下子没了: 姐姐,您绑好后边的安全带,注意安全哈。 暗自好笑,还没高兴多久,就后悔了,真是上了贼船。 小伙子一踩上油门就再没松过,这个心跳,这个刺激。 我一直扯着嗓子大叫。 才上一个沙丘,刚爬到顶,一个大飞跃,跃下十几米。 感觉自己就跟个破袋子一样被绑在后座上,抛来抛去。 太他妈恐怖了,要是摩托万一翻了,都得完蛋。 好好的路不开,专门飞沙丘,飞来飞去。 有一下从20多米的顶往下飞,瞬间感觉完了,完了,死定了。 跳楼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我还这么年轻,实在不想死呀! 落地的一瞬间,恐惧变成了感恩。 沙子呛满了嗓子眼,肺都被抛出来了。 但也顾不得这许多,眼泪汪汪地竟然想活着真好。 好容易有一段平路,刚刚放松一下。 眼看前边有一棵一米来高的小灌木,小伙加大了油门,说了一声抓好,就直直的冲上去了。 我吓得大喊,停!停!小伙头也不回。 快到小灌木跟前,摩托借助一小块凸起的沙块,一下子飞了过去。我在空中看
头部白癜风到了脚下铺散枝叶的小灌木,满是大刺的小灌木,像电影里的慢镜头。 再不停,不摔死也吓死了。 趁小伙停车喝水的空档,我解开安全带,迈开两条发软的腿。小伙说: 你不要走,会迷路的,我们已经离开主干道60多公里了。你走不回去的。 我咬着一口沙子,按住快颠散的肺,质问: 说好的镇子呢? 他说: 马上到了马上到了,再往前过一片湖,我们就穿过无人区了,不远,天黑前一定能到镇上。 天哪,这是无人区,拿出地图一看,心里恨得痒痒。 真是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把地图装回了包里,看来只有跟着他走了。 小伙递来一瓶水,瞬间气就消渴,一口灌到底。实在太渴太热,再不喝水会死人的。小伙嘿嘿地笑: 问你有胆没,你说有,看来是假的。 我瞪了他一眼不说话,节省体力。 一会功夫脚下的沙地越来越烫,脚快被沙子烤糊了。 鞋底子薄,想坐回车上,一摸黑色的座椅,简直要把手上的皮都烫掉。
哪里有最好的白癜风医院小伙说: 这会要是在沙里埋个鸡蛋,10分钟就熟了。 一点不假。 一望无际的沙丘,连绵起伏的沙丘,被太阳烤的火热,连一棵像样的植物都不长,更别说有遮阴的地方了。无奈重新弄了弄包在脸上和头上的纱巾,让它更紧了些,只露出太阳镜。 再次上路,小伙老实许多,好好地开车,尽量捡平路开。 烈烈西风,吹地再紧的纱巾一会也松了。我一只手拉着扶手一刻也不敢撒开,只能任凭纱巾松散。 走着走着,就看见有三三两两低矮的树了,沙丘也平缓了许多。 似乎沙质也不太一样了,总感觉,沙子越来越粗,有的混合了泥土。 突然,一只长了长长犄角的*羊窜了出来。车上的两个人都兴奋了起来,立马开足马力追赶*羊,越追越多,越追越多,开始只有几只,后来简直进了*羊群。 车停在一棵树下,这里不热,可以坐着休息一会。 我这下来了精神,打一只*羊吃,多带劲。 小伙说: 看见羊就这么兴奋,一会还有狐狸呢。 懂什么,狐狸能吃吗? 往前走,羊没了,树也没了,沙子又变得细细的金*。翻过一面沙山,一片水出现在眼前,毫无防备。 沙丘连着水,水紧挨着沙丘,没有一点过渡。 沙漠因着水,变的柔情了许多。夕阳在天边就要收起最后一丝光线,沙丘上光影分割出清晰的线条,像女人柔美的背。 此时周围安静了,连西风也安安静静地欣赏*昏。连绵起伏的沙丘一望无际,干净得连一个脚印也没有。 水面上闪耀着细碎的金光。 真不敢相信沙丘里会有这样一片水,像沙漠的眼睛。 我站在原地,眼睛里幻化出一支驼队,高大的骆驼慢悠悠地行走在沙丘顶峰。 它们仰着头,用宽大的脚掌踩出一条路,脖子上的铃响呀响。 悠扬的乐章,在脑子里迅速铺展开。 3 晚上,8人间,很简陋。 每天都有有人到达,有人离开。 不参与任何的集体活动,不主动和任何人说话。 每天干自己的事情,其实根本无事可做。 早晨6点不到天就亮了,不一会屋里就变成砖砌的大火炉,太阳烤地外砖墙不断的掉着碎皮。 想睡也睡不下了,只好坐到过道的一棵果树下,这里有一些热风呼呼地吹。 拿出表看看时间,又放下。 摘片叶子闻一闻,又丢掉。 用脚逗一逗卧在近旁的花狗,花狗连眼皮都不抬,无趣地打住。 不洗头,不剪指甲。 让干燥炎热的空气,慢慢烘烤每一个毛孔。 有时想一些事情,有时什么也不想。 每天看太阳怎么肆虐,夜里又怎样寒冷无边。 低落的情绪比恶劣的气候更加可怕。 白天空气炎热干燥,胳膊上掉着一块一块的皮。看见了,心里也并不怎么焦虑,迟缓的像一只失水的豆荚。 早晨一睁眼,眼睛和鼻孔里都是细小的沙粒,磨得人难受。 水也是非常珍贵的,每天只有固定的一小时有水。 翻阅一背包未寄出的信。 并非本意。 忍不住打开一封,大约是一年前的。 亲爱的张弛: 见信如面。 你说出那些话时,我感到轻微的刺痛。 我告诫自己不要太敏锐,太敏锐的人往往没有好结果,就像太诚实的人一样。 那么,现在,我试图忽略某些细节并剔除情感因素来分析你的话。 你说,有一些显而易见的事情,我却不愿承认。 比如,我可能不具备成为一个作家的能力。或者说,我可能在若干年后或者死后才能被称为作家。这两种说法意义是不同的,可能后一种说法比较温和,你考虑到了我的承受能力,但我觉得你想说的是第一句话。我知道你在说我不行的时候,并无恶意。就像我父母、爱人、孩子说这些话的时候一样并无恶意。 我不问你原因,但我知道我得花点时间思考你说这话的原因。 在过去的2年里,你我总是有很多判断上的失误。原因很简单,因为我是女人,你是男人。还有比这个解释更充分的吗?我们思考的方向不同,过程不同,结论自然相去甚远。我在你眼里,可能是一个可怜的小角色,但这只是我的猜测。 有时我几乎证实你对我的看法,就要离开你时,你却突然像没有这回事般对我友好热诚。 当我觉得我们的关系渐入佳境的时候,我愿意分享我的梦想,即使我知道这个梦想会让我变回可怜的小角色。 我知道这是冒险,这段关系中我本可以不必冒险,扮演一个温顺的,不用思考的女人,像个塑料芭比般讨人喜爱。 这样我们的关系就会一直融洽。我情愿冒险的理由无非是想分享真实的自己,分享真实的自己无非是因为你是一个重要的人,我想真诚的对待你。 我从傍晚开始打球,一直打到晚上八点。我很累了,我的手抖的拿不起毛巾。我想给什么人打个电话,想想也就作罢。我只想干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当然,我不能给你打电话。 因为这不值得我给你打一个电话。 再晚些时候,我没有洗澡就睡着了。 午夜时,我睁开眼睛,深呼吸,发觉自己非常清醒。 我知道我得立即起来干点什么,就这样躺着很容易诱发我的躁郁症。 我坐在衣柜的阴影里,感觉月亮的光很明亮。难得的好天气,晴朗又温暖。 房间里所有的家具就像白天一样,只是多了些若隐若现。我听到了一些轻微的响声,又仔细听了听,辨不出具体方位。 我想去检查一下门是否锁好,可我有些怕。 我穿了睡衣,选择离那响声最远的窗台坐下。我很想吸一口烟,可我是不吸烟的。 我看见远处高大的烟囱在空旷的夜空中闪着银白的光,春季开始时它就停止冒烟。 多少年来它周而复始地冒出白烟让我觉得熟悉亲切。 人行道被月光照的雪白,可能还有一些别的发光微粒。 风吹起一片叶子,又轻轻的将它放下。 我听到它细微地落在沥青路面上的声响。 我一转头就看见自己映在飘窗上的影子,吓了一跳。 但随即我就开始凝视自己。 我看到了一种目光,那是出乎预料的平和、深邃,像一片温暖的湖。 我拿出电话看了一下时间,3点一刻。 我把光按息,又坐回黑暗里。 这时,我清楚的听到门锁的响声。 我想去看,但瞬间恐惧包围了我,我僵在窗台上。 过了很长时间,那个声音没有再响,我放松了下来。 我开始想你早上对我说的话。 你问我,我是否愿意一直当一个失败者。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我觉得我只是看起来像一个失败者罢了。这真让人无法原谅,因为我拿不出任何反驳的依据。我试着理清思路,仔细想想发生了什么。到底因为什么让你说出这样的话。 我首先想到的是我的被称之为缺点的缺点。 第一,到目前为止,我仍然是个无名小卒。不管我觉得自己多么的有使命感,这都是不争的事实。也就是说,一切还都是幻影阶段。根据这种情况你做出的定义,只能说不错。我不能告诉你我每天都在干一件事,我走路,说话,打球,工作,动作迟缓的移动,这些都是换了形式的内容-我时刻在构思我的作品。我表面上像任何一个生活中的失败者一样,懒散,随意,有时让你恨得牙痒痒。在你看来,我应该忙碌起来,朝气蓬勃。 打个比方,一个垂钓者,他在苦苦蹲守一条大鱼,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好长时间别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 跟他亲近的人虽说知道他在干什么,但会为他着急,会好意的告诫他这里根本没有大鱼,他不该执着于没边际的事情。 也许这些亲近的人还会痛恨他身上失败者的特征。 就是说,你说你很会钓鱼,那你钓一条大的看看。 这时垂钓者可能因为没有信心而放弃,因为他从没有过成功的经验。 这就成为了最可怕的事情,半途而废。 而有经验的钓者不会放弃,因为这里就是有大鱼,他就是知道,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只要足够有耐心,足够有毅力,大鱼定会上钩。 这件事情需要技术、运气和坚持。 第二,也许一个写作者,一个画家都注定要孤独,我不想强调这件事,也不该想不通这件事。 不可能有人真正理解另外一个人。我只是试图沟通,仅此单一的目的,都让我倍加痛苦。 有时,我宁愿跟一棵悬铃木沟通。 我会在心里跟它说话,讲我的小说、我的人物、我的生活,它是信任我、欣赏我的。 我的迟缓被看作是蠢笨,你怎么会知道我正跟一棵悬铃木认真的沟通呢? 真正蠢笨的人是你,你打扰了我们的谈话,还坚信自己做出了某些正确的判断。 又有时,我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鞋子,因为从早晨起我就想出门,可一直找不到一个足够出门的理由。我想这应该是一个重要原因,我在你眼里是蠢笨的。 第三,关于我的小说,你认为水平欠佳。 你说没有故事的小说不能成为小说。我不这么想,当我认真地试图解释我的想法时,你却不愿意听了。 你的态度某种程度上和大众的、时代的、主流的如出一辙。 可你是个画家啊,难道你不懂这些感受吗? 当我诚恳认真的对待你时,你不相信我。当我学会了说谎,你可能就信我了。 人们只相信愿意相信的东西,无论是不是真相。 我觉得你我的距离不仅仅是一篇小说的距离,你站在可以审判我的位置,可你却是一个真正的外行。 反复折磨我灵*的东西,在你看来虚无缥缈。 你可以让我按照你的要求行事,甚至可以左右我的想法。 你说请我以后不要再说和写作相关的事情,还是脚踏实地好好地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 我认为你是好意。 你也的确是好意。 我想下回见到你一定只说说天气,说说生活,说说朋友,唯独不说小说。 然后我妥协,我接受你的建议,我会好好的当一个行*秘书,每天发发报纸聊聊八卦。 我也承认这是轻松愉快的生活。 想到这里,我立刻伸手打开电脑将文档编辑工具删除。 我就是太犹豫,这次很果决。 我多想马上就打电话告诉你,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可这并不值得我给你打一个电话。 我的脑子还在胡乱地想着,停不下来。 电脑的蓝光在黑暗中刺眼。 我打开游戏想玩一局,刚刚登陆就退出了。 我又打开购物软件,耐着性子一件一件地挑衣服。 突然我有想哭的感觉。 我拿起手机,想给你编辑一条短信。可是类似表达真心的长篇幅短信,我从前也发过一两条。我想头一两次你可能会试着体会我承受的压力,但这次你可能就恼我厌人,一遍一遍的搞不清自己的状况。 我只好假装你没有跟我说过这些话,或者我根本不在意这些话。 我终于感到累了,面朝下趴在地板上睡着了。 清晨,我睁开眼,第一件事就是想要不要离开你。我转动僵硬的脖子,习惯性的打开电脑,却发现我少了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我终于开始哭泣,并下定决心永远地离开你。你说那句话的原因,我不再去想,因为那是永远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 晓晓那些痛苦的纠结历历在目。上瘾般又拆开一封,大约十个月前的。亲爱的张弛: 见信如面。 你走以后,我笔下所有的人物都换成了你的名字。 我每天心里想的,嘴里念的无非张弛二字。 有时候你是成功的商人,有时你是饭店的厨子,有时你是盲人按摩师,有时你是摇滚明星 有时你用刀狠狠刺向我的胸口,有时你又温情脉脉地含着我的耳垂。 深夜,我对着电脑里的你喃喃讲着情话。 白天,我一人分饰两角跟你激烈地争吵。 你看,这不是情书,这是我的生活。 你是我情人和敌人。 我在心里勾勒你的轮廓,估计你的去向,猜测你的内心,有时鄙视你,有时怜悯你 我想象你骑着一台重型摩托车,驶向温暖的南方,后座上坐着美丽的姑娘,那姑娘一头金发,回头对着我笑。 我盼望有天你像候鸟一样飞回我身边,那时所有的媒体都会对焦我们重逢的孤独。 当我嘴里念着你的名字、手里写着你的名字、心里想着你的名字时,漫天的*沙就落满了天空。 我的痛苦,有无数前人饱尝过,我又何惧? 当永恒的时间又过去一天,我的形骸早已变做沙土,但我仍然好奇那只在遥远海滩上磨喙的鸟儿可曾飞回? 我仍然羡慕你,自由的灵*、还未到来的爱情、真正的痛苦和迷惘啊 晓晓这是一封三个月前的。 亲爱的张弛: 见信如面。 我们都只有这一世可活,不是吗?当我老了,当我失去爱的能力时,我愿意回忆起你,回忆起凌晨三点孤独的画室。 那些尘封的往事会轻易到达我的神经中枢。 我记得颜料潮湿馥郁的香气,在你的画室里,我一阵阵头脑发胀,仿佛是春天。 春光明媚,瓦蓝瓦蓝的夜空,白玉兰开满了枝头。 不,是夏天,午夜时分我们骑着摩拜单车回你的画室。天还是很热,不一会我就汗流浃背。两辆单车穿过灯火通明的闹市,拐入漆黑的小巷,在24小时营业超市买了啤酒。我们牵着手进入曲折阴森的楼道,推开门,画室清凉的仿佛地窖。 不,是秋天。微风一直将杏树的叶子送到车站边。漫山遍野的色块轻轻摇曳。山上倾斜的石质座椅,位置隐秘。橘红的柿子在斑驳的光线里像一个个碰撞的小灯笼。风儿,因为看见情侣们粉红的面颊而俏吟。溪水缓慢的合着c大调。怀揣爱情的人们隐匿在座椅上,看偶尔被候鸟白翅划破得蓝天,听海浪般的松涛,等太阳滑落时粉色的晚霞。整个季节缓慢低沉的歌颂出我的爱情尺度,而你很幸运的成为那个对象。我想我爱的是爱情本身,你只是无数对象的模糊具象。 也可能是冬天,我独自在夜晚的花园里散步。落叶铺在鹅卵石上,让我想起山顶大河里的石头,季节来到,隐形的大手推动它们在河床里哗啦啦地滚动。虔诚的人们该如何得到救赎,而爱人的瞳孔清澈 想到这我就不断的涌起鸡皮疙瘩,这一定使我看起来像一只脱了毛的母鸡。好在那时我已经老了,没人再热切注视我满是褶皱的皮肤。 然而的确因为时间久远,我已无法回忆起更多的细节。我的大脑开始萎缩。这并没有使我太过忧伤,每个人都无法违抗自然的规律。崭新的生命必将代替衰老的,我愿意这一过程静静发生。 我想在我完全失忆之前,我必须得努力回忆起那些痛苦的近乎美好的回忆,好让它们不像宝石沉入大海,难觅踪迹。 我期待在生命的每一段时光中与你厮守。 你是我来不及付出的亲情,是我从未拥有的友情,是我还未攀登的高峰,是我生命中所有的遗憾啊 晓晓生命中所有的遗憾啊 4 一天傍晚,洗澡换了衣服。 带着水,往沙漠里去了。 希望找到那天的水边。 五点钟进的沙漠,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手机高温预警,自动关机了。 我知道这高温会再持续几小时。 水带得足够。 沙漠里行走,看似低矮的沙丘,想要翻过都极其费力。 每走一步,脚下的沙地,都软棉地让人陷入,越用力越陷入。 只能轻描淡写地走,小心翼翼地走。 走着走着,星星出来了。 沙漠的夜空说不出的壮美,星星像是近在身旁,伸手就可以摘一颗。 不断地有滑落的星,不是流星雨,就是普通的流星。 一颗接一颗地照亮眼睛,几乎没有停过。 天空也很近,月亮大得吓人,仿佛精灵张开了它巨大的白色羽翼滑行在夜空中。 没有彩云做面纱,月亮的五彩光晕照亮了半边星空。 我躺下来,夜里的沙丘还残存着白天的余温。 这里是真的没有人。 趁着夜色脱掉了内衣,只穿了一件宽大的t恤。 躺在沙丘上,感觉像躺在女人柔软的乳房上。 背部温暖细腻的小沙子轻轻摩擦,稍微一动,细沙就簌簌滑下。 像是细小的耳语,仔细去听却又找不到源头。 脖颈贴着细沙,温柔地好像有人亲吻。 风一过吹起一些小沙子,轻轻覆盖在小拇指上。 沙子是温暖的,带着体温的,有着心跳的。 躺在沙丘上,奇怪的像躺在情人的怀中。 一只小虫正顺着胳膊向上爬,细小的触须不断的触碰着大臂内侧敏感的神经。 心里痒痒的酥酥麻麻的。 伸出手将小虫拂去。 月亮巨大明亮,星星看起来也像一颗一颗带着光晕的蜜桃,夜空成了它们的面纱。 一掀衣服,干脆与沙丘赤裸相对。 月光照在温润的皮肤上,看见自己的线条和沙丘一样柔美。 远处是望不到边际的沙,在视野的尽头与晴朗的天空连成一道线。 风一来,沙子舞了起来,它们围着造型奇异的多浆植物打着圈。 沙漠中唯一摇曳的是它们的叶子。 月亮抚摸它们。 它们都披上银白色亮闪闪的衣服,像是某种暗夜盛开的神秘花朵。 凌晨3点的时候,沙丘退去温热,风变得寒冷。穿好衣服,把自己埋在沙子里,即使这样还是感觉冷,好在太阳不久就要升起来。 又一个阳光肆虐的白天就要来了。 我最终没有找到那片水,也没有再看到*羊。但星空一直在脑中挥之不去,它会一直照亮的的生命。 那一日,我在朋友的相机里见星空,仿佛回到沙漠中,又看到浩瀚神秘的宇宙。每每遇烦心事时,我都会告诉自己,抬起头生命还有另一个维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