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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5/6 13:19: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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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天狗月炎

大家好,这是蓝子家的新连载《沈青》,偏纪实类。前情在这里:(上下滑动点蓝色字体选集阅读)

第五十二集:邵漓的童年,让我心痛。

第五十一集:上杆子被忽悠的暴发户。

第五十集:身份高贵的罪人。

第四十九集:你不知道他,喜欢的是男人吗?!

第四十八集:“你以为你有几个钱,便可以给他吃软饭了?”

第四十七集:嚣张的邵夫人,居然是外室?

第四十六集:碰到狗咬人,那就吃狗肉得了。

第四十五集:优雅掌掴绿茶女,争风吃醋。

第四十四集:拍卖会的猫腻,让我捡了个大漏。

第四十三集:爷奶的奇葩脑回路,让我大开眼界。

第四十二集:猴子在冰天雪地的高速公路上,找到了出车祸的我。

第四十一集:撞在枪口上的林夫人,连累了我。

第四十集:沈青:要让渣男摔得更狠,就让他再飞高一点。

第三十九集:害我流产又被三的那个渣渣,他的报应还没完。

第三十八集:沈青:离婚之后,我过得风生水起。

第三十七集:渣前夫的混乱关系,关我毛事啊。

第三十六集:得知我离婚又失业,喜大普奔!

第三十五集:沈青:脚踢渣男,手撕小三,大快人心!

第三十四集:跟婆婆和渣老公的战争,正式开始!

第三十三集:婆婆得知我见了她的正牌夫人,脸都绿了。

第三十二集:得知婆婆和渣老公的真实身份,我开始布局。

第三十一集:沈青:阴差阳错的婚前财产公证。

第三十集:豪华的葬礼,引来一段意想不到的恋情。

第二十九集:沈青:作妖的邓小姐,让你再蹦跶几天。

第二十八集:心机绿茶女,又被打脸了。第二十七集:倒打一耙的邓小姐,被我闪了腰。第二十六集:相机里的秘密,是我清白的证据。第二十五集:出差的晚上,同伴的行踪成谜。第二十四集:我掉进了孤寡老舞女的卖房陷阱,却甘之如饴。第二十三集:雀跃的新工作第二十二集:五百万,那我们就两清了。第二十一集:再一次被小三,我用五万块了结。第二十集:小学没有毕业的我,居然进了大学。第十九集:遭遇恶心亲戚,我因祸得福。第十八集:被小三后,我让渣男生不如死。第十七集:沈青:这是,怀孕了?第十六集:零首付的买房陷阱。第十五集:沈青:第一次自己当老板。第十四集:沈青:莫名失去了第一次。第十三集:狐狸精惹的祸。第十二集:沈青:意外的五万块,想不到的下落和结局。第十一集:另类的劈腿,引发的命案。第十集:当着男友的面,她光明正大的劈腿了。第九集:挤走干妹成功上位后,又来一个妹妹。第八集:我不挣不干净的钱。第七集:我踢中了他的要害。第六集:被算计的同情第五集:再一次,失去了所有。第四集:弟弟失踪了。第三集:垃圾堆的富家弟弟。第二集:逃出虎狼窟后,更悲剧了。第一集:七岁那年,我成了童养媳。

接上集:

我拿出了手机,急忙往显示屏幕上看。

可惜,上面的未接电话并不是未知电话。

而是刘一冬。

我愣了一下,将嘴里的点心咽下,再拿起邵漓递给我的热茶喝了几口,然后按了回拨键。

第五十三集:

01

电话一接通,刘一冬那带了些焦急的声音便道:“沈青,你没事吧?”

我很是愣了一下,道:“没事啊。”

话说完,我心里便想,就算我出了什么事,也跟你没有关系啊?

刘一冬明显是松了一口气道:“吓死我了,我给你寄的冬虫夏草都给退了回来,说是地址那里没有人签收,说什么查无此人,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我呆了一下,想起来了。

是了,我是跟他说过,让他今年给我寄冬虫夏草,寄到中山公园那边的房子。

可我这七月出来,到现在都没有回去过……

他寄过来的东西肯定会被退回去。

我忙笑道:“是我的不对,这几个月我有事,一直在外面出差,家里没有人,实在是对不起。”

“你没事就好,那,东西还要寄吗?”刘一冬轻吁了口气的道。

“要要要!”我连声应着,想着邵漓说过,京城那边的酒店并不会退房,便报了那酒店的地址给刘一冬。

“好,我这就给你寄,EMS的快递,今年的货不错,桑多给你连挖带收的弄了五斤,还有,我在山上种植的一些草药也出来了,我一起给你寄一些。”刘一冬笑道。

“你在山上种植的草药?”我很是有些惊讶的道。

“是啊,以前没有成功,便没有给你细说,我弄这个公司啊,就是想先种植再加工,现在人工野生放养的方式,已经算是成功了,剩下的,就是药材加工了。”刘一冬呵呵笑道。

“这样啊,那真是太好了。”我很是由衷的道。

刘一冬又笑了两声,然后客气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我拿着电话静了一会,手指下意识的往通讯记录那里翻了翻。

京城不像墓穴里,博物馆里也是有信号的。

但是这段时间,除了郭总那两小年轻给我打过两个电话,还有朱小姐打过一次电话,我就再没有接到别的电话了。

未知号码更是没有……

“是什么东西,要不要让小金打个电话回去,让酒店特别留意下?”邵漓的声音淡淡的在旁边响起。

我愣了一下,将手机丢回了包里,抬头对他笑道:“是冬虫夏草,我朋友从马尔康那边寄过来的,嗯,听说对肺部特别好,也能治疗气虚,所以我让他们今年多帮我弄点。”

我声音顿了下,带了轻笑的道:“给你的。”

02

邵漓先是愣了一会,脸上的皮都有些僵硬的看着我,片刻之后,便如同春风吹拂上了水面,整张脸都荡漾起来。

他就那般的笑着,对我道:“给我的?”

“嗯。”我点点头,在记忆里搜寻了下原来刘婆婆给我说过的,慢慢的道:“我记得是可以炖肉,就是和肉饼一起炖,吃草喝汤都可以,也可以生吃。”

“好。”邵漓依然那般笑着的道:“你炖给我吃。”

我呆了一下,想着按照刘婆婆的说法好像也不是太难,便点头道:“可以,只要有电磁炉和锅就可以。”

“我马上让人去买。”金先生又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边说,还一边掏出电话。

我呆呆的看了他三秒,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随后那几天,我几乎忘记了我的手机。

邵漓虽然不能做骑马这种激烈运动,但是走路却是可以的。

我们放弃了坐车,而是由金先生和黑衣人先生背着背包在后面跟着,徒步穿越过那些草甸丘陵,那些碧湖和白桦林。

秋意浓,整个围场也处于一种浓烈的色彩里面。

霜冻一下,那些不同的树种因为抗寒能力的不同,也呈现出了不同的颜色。

那是比鲜花更加繁杂丰富,真真的姹紫嫣红,层林尽染。

我们白日在这风景画中行走,晚上便夜宿在了蒙古包,烤着篝火,吃着香到极处的烤羊肉,听着如泣如诉的马头琴,还有当地人那悠扬悲壮的蒙古长调……

真真有不知今日是何日,不知此处是何处的感觉。

连到底过了多少天,我都不大记得了。

只是随着国庆假期的来临,游客也多了起来。

后来那两日,金先生便建议我们坐车到处看看,然后,往京城走。

我们回到京城,已经是过了国庆假期,香山的红叶,却好像是一日之间都红了起来。

不过,在见识过木兰围场之后,我在香山也就待了一天,便催着邵漓往京城走。

我们回到了酒店。

大堂前台送过来的,除了故宫博物馆的请柬,还有一大箱子的药材。

哦,还有电磁炉和锅。

还有……一大块新鲜里脊肉,和一把菜刀!

对了,还有一块简易砧板。

03

北方的天气跟南方不一样,霜冻一下,整个气温就下来了。

十月的申城还能穿秋衣,京城却已经到了要下雪的温度。

不过呢,好在北方的冷是干冷,而且室内都有暖气,比起同样温度申城的冬天来说,反而没有那么难受。

在木兰围场转悠了这么些天,就算后面几天是坐车和休息的多,但是人也是累得慌。

邵漓的脸色,便是我都觉得不大对劲了。

所以回到酒店后,那两天我们便哪里都没有去,就窝在酒店里休息。

我用菜刀剁碎了那块肉,放入了八根冬虫夏草,用那电磁炉炖了一小锅的肉饼。

那几天,邵漓大半时间是在床上躺着,吃着我炖的这肉饼,再就一点白粥。

这样过了三天,邵漓才算是恢复了正常气色。

然后,他打了个电话给云先生的学生,再让金先生去故宫跑了一趟。

拿回来了十八号展览的简介,和一些嘉宾的资料。

展览果然是如同云先生的学生所说,是专门针对书法的,不光是故宫博物馆拿出了许多珍藏之物,还有一些外来的作品,包括一些现代书法家的佳作。

而嘉宾,则是随便挑一个名头都大的很。

所以,当我看到那简介上面的嘉宾名单里,邵漓后面就是沈青之时。

我很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邵漓瞅了我一眼,手指划过那些嘉宾名单,带了淡笑的道:“按照惯例,这种展览的第一天,都会让嘉宾题字,还有现场书写,我呢,这口头上讲讲是可以的,到时候现场书写,就要拜托小青了。”

我呆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道:“你说,拜托?”

“是啊,拜托。”邵漓抬起了头,对着我那是一个巧笑嫣然。

我不觉又呆愣了一下。

邵漓哈哈笑出了声,抬起手,手指在我额头上轻弹了一下,道:“怎么,你对自己没有信心?”

我呃了一声,捂着被他弹的地方,往那些前缀是各种书法大家的嘉宾名字上看了一眼。

然后我重重的哼了一声。

邵漓又笑出了声,道:“对,就是这个气势,咱们呢,是年轻人,说的对,写得好,那是天才。要是有所偏差,或者技不如人,那也是自然。谁叫咱们年轻呢,咱们这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要的就是这股气势。”

我当时看着他,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一直到了那天现场,我才算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04

那一天,京城阴了几天的天空突然放晴了,气温好似也回升了一些。

邵漓穿了一件古式绸缎薄袄,给我准备的也是一套中式的薄袄。

我们携手走进那个展览会馆的时候,赢得了百分百的回头率。

因为是专题展览,所以展览只是在故宫博物馆的一个馆内举行,然后是在旁边的殿里举行新闻发布会。

而发布会上,有个嘉宾席。

莫老和云先生都坐在上面,其余几个也是鹤发童颜,有些仙风道骨的大家。

我不觉腿有些软。

邵漓伸手扶住了我的腰,一边带着温柔若春风的笑容对周围示意,一边低声道:“别在意,你记住,初生牛犊不怕虎,另外一个解释是,仗着年轻耍无赖。”

我都来不及呆愣住,就被他那样扶着的,姿态优雅的,走上了嘉宾台,在最边上的位置上就坐。

当时那些正采访的记者们很是有几个朝我们这边看过来。

我一边在心里默念着,耍无赖,耍无赖,无视,无视,无视……

一边像邵漓一样,脸上带着超然,或者说是淡然,或者说是带着仙气的淡笑,眼神好似是和煦的看着那些人,其实完全没有对准焦距的,微翘着唇角,只是跟着邵漓不时的点点头,示意一二。

当我跟着邵漓转头,也跟坐在莫老另外一边的一个五十出头的长须大家示意的时候,他先是对邵漓点了点头,随后对我,扬了下眉头。

那眼底里闪过的明显敌意,让我的心里不觉咯噔了一下。

邵漓拿到那些嘉宾资料后,便对我做了详细的解释,我也用了心思的去记住这些人的照片。

这一位,我记得是以狂草著称的一个刚冒头两年的书法家,听说这两年得了很多大奖,其作品也由一两千一幅,飞快的涨到了十万以上。

如果这次的嘉宾里没有邵漓,那么他就是最年轻,风头最劲的一位了。

呃,我忘记了,现在加上了我,那我才是最年轻的……

我这还正在想着这事呢,那一位已经挥手,示意那些记者都停下来问话,随后笑道:“各位,你们今日都错过最大的新闻了。今天,还有两位特别嘉宾,特别是这位沈小姐,年纪不过二十出头,却是极得人推崇。今日我们是书法展,也是大家探讨的难得机会,我想,我们应该邀请沈小姐首先开笔!以显我中华书法源远流长,新浪不输旧潮!”

他话音落下,整个殿堂里都静了一下,随后便有记者随声附和,大声附和让我开笔。

我脸上神情不变,却微微扭头看向了邵漓。

我想,他一定能看懂我眼睛里的忐忑和不安。

我也是做了功课的,知道这开笔和现场挥笔那是完全两码事!

现场挥笔,是大家一起写字,这么多大家在这里,会来看我的人也未必有多少,就算有人来看,就算比不上这些大家,也的确可以说是我年轻,火候不到。

但是开笔,这可是第一个人首先提笔,意味着展览开始,这可都是由泰斗级别的来做的。

比如,坐在莫老和云先生中间的那位于老先生。

这一位这么做,可真是不安好心啊!

邵漓在台面下的手伸了过来,轻轻的握了一下我的手,然后带着轻笑的出声道:“张老师这个提议倒是有趣,不过要说书法界里的新浪,当属张老师莫属,于老,您看?”

于老先生捻了一下胡须,瞅了那一位张老师一眼,再又和莫老对视了一下,然后哈哈笑道:“这个嘛,长江后浪推前浪,今日的展览,的确由新人开笔比较好。正好,小张和小沈,阴阳结合,不如,同时开笔,将作品挂在入口之处,也可彰显我泱泱中华,日益而新!”

于老先生这声音一落,莫老和云先生便都点头,立时,旁边便又人抬过来两张书案。

05

书案放好后,嘉宾们纷纷起来,中间的人便都往两边退。

当然,大多数的人都是往张老师那边涌去。

连莫老和于老先生都起身,退到了后面,两人低声说着话。

我只觉得手心里有点点汗意冒了出来。

邵漓握了一下我的手,微扶了我一下,带着我起身。

同时借着那起身之时,在我耳边低声道:“不要多想,就算写败了,也就那么大的事,反正现在圈子里,也不知道你沈青是谁。”

我呃了一声,心里居然一下就放松了。

是啊,我不光可以借着年轻无赖,我也是个无名之辈啊!

就算丢脸,我也丢不到哪去。

我怕什么!

连死亡的边都摸过,还有什么可怕的。

我只要尽心尽力就好。

走下嘉宾席的时候,我的心已经完全静了下去,连回给云先生的笑容,都是真诚无比。

然后,我看到了云先生的手在腿边对我举起了大拇指。

他那动作几乎是一闪而过,我几乎都以为自己是眼花,还眨巴了两下眼睛。

直到听到邵漓那轻笑声,我才想,我应该是没有看错。

两张书案相距有五米的距离,有人将文房四宝都给摆放好后,周围的人便散开了。

邵漓再又轻握了一下我的手后,便一言不发的,带着微笑退开,退到了云先生他们一起。

我轻吸了一口气,走到了书案边。

我卷起了袖子,拿起了那带了松香的墨,沾了水在砚台里轻轻磨了起来。

随着墨锭下面漫出了浓黑纯正的墨汁,我的心也完全平静下来。

我眼前,仿似随着那墨汁渲染出来的纹路,出现了木兰围场那斑斓之色。

那般壮丽,那般绚彩,那般广阔……

一望无垠。

我轻吸了一口气,从一排笔里面,选择了中号毛笔。

微微闭上了眼睛,我做了三次深呼吸。

周围的声音仿似都已经远离,一片静默之中,我的耳中有树叶的声音响起。

那是似乎落叶的声音,又似乎是破土的声音。

一瞬间,从落叶到破土,从青嫩到金*,我的眼中耳中,闪过了春天的江南和深秋的塞外。

我睁开了眼睛,落笔如行云,似流水的,一挥而就的。

写下了刘禹锡的秋词: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最后一笔写完后,我提起了笔,轻轻搁置在了笔架上,然后慢慢的放下衣袖,再慢慢的退开两步。

当第二步落下,一直堵住我耳朵的东西好似一下散去,周围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虽然并不是那种喧乱嘈杂的声音,但是也是让我一惊。

我下意识的便往背后的邵漓看去。

06

然后我看到了邵漓脸上那好似是狂喜自豪骄傲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神情。

我从未见过他露出过这种神情,这种让他整个人都好似发光一般的神情。

好吧,我承认,带着如此表情的邵漓,实在是太美了!

我又可耻的呆愣住了。

幸好在这个时候,张老师也落下了笔,靠在他那边的人都涌了上去,发出了各种叫好声。

我这边与之相比,就实在是冷清多了。

不过,这倒也有好处,于老先生本是准备往张老师那边走的,见到那边的人群,眉头一皱后,便转身往我这边走了过来。

莫老也笑咪咪的跟着走了过来。

于老先生本是踱着小方步,神情虽然和蔼但是还是有些疏淡,走到书案之前,我都能感觉到他的敷衍。

不过,当他看到书案上我写的那幅字之后,那神情便一下变了。

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后眉角都飞翘起来,再然后,便是惊讶。

带着欢喜的惊讶。

他嗖的一下回过头,指了一下我,又指了一下那幅字。

不等我出声,他又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低声道了句不能是假的。

随后,他对莫老叹道:“莫兄的眼光,实在是了得。”

他说这话之时,莫老也才走到书案边,一边随口应着于老先生的话,一边低头看去。

随后,他也嗖的一下扭头看向我,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我有些害羞,又有些忐忑,不安的朝邵漓看了一眼。

邵漓的脸上已经恢复了常色,他上前几步,握住了我的手,然后对着莫老笑道:“前些天我们去了木兰围场,小沈很有感触。”

“这样啊!”莫老点头道:“难怪,不过半月不见,小沈这字体里便有了如此意境,这幅行草,纵于真,敛于草,流云行水,朝气勃然,却又不失正气,实在是太难得了!”

“假以时日,必成一代大家!”于老先生捻着胡须接道。

我的脸不觉又绯红了一些,对着两位深施一礼,道:“还要多谢先生们教导。”

于老先生哈哈笑了起来,整张脸虽然满是皱纹,也笑出了阳光般的感觉,他还道:“这小丫头,我已经关门很久,这正经徒弟不好收,不过……”

他话并没有说完,我听得也还有点懵懂,邵漓已经在我手臂上掐了一下,然后还用腿顶了一下我的膝盖。

我被他顶得下意识的就噗通跪了下去。

跪倒在地之后,我也反应过来了,头也磕了下去,口中叫道:“师傅!”

莫老在旁边笑道:“哈哈,你这正经徒弟是不好收,不过小沈给你做个记名弟子还是不会辱没你的,老头我也凑个热闹,今日给你做个见证人。”

于老先生作势瞪了他一眼,然后伸手将我搀扶了起来,还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枚印章,道:“快起来,快起来,你我投缘,我这也没带别的东西,这个是我刚刻的小玩意,权当见面礼了!”

我是惊讶的瞪大眼,然后不等邵漓提示,我又噗通一下跪了下去,正正经经的磕了三个头。

我不是傻的,在邵漓给我讲解嘉宾之时就说过,于老先生不光是书法泰斗,也是金石泰斗,不过呢,他年纪已经大了,这些年,已经不大拿刻刀,更加没有作品流出。

所以呢,能得他一方刻章,那完全不是金钱能衡量的。

他居然拿这个做见面礼,也就是对外肯定我这个记名徒弟的地位了。

我这边连磕几个头,弄的动静可是有些大,本来涌在张老师那边的人也都涌了过来。

其中那几个嘉宾都先是去看了我的字,再发出一声声的惊叹声后,再又过来询问,等得知于老先生收了我做记名徒弟后,便是连声恭喜。

这般热闹之中,也没有人去注意张老师了。

我倒是看到了张老师也跑过来看了一眼我的字,随后便满脸愤慨的转身就走,离开了会场。

不过,那时候我已经无暇他顾,我被人涌在中间,接受各种恭喜和……采访。

整整一天,都如同踩在了云端之上。

07

其实比起我日后所经历的那些场所,这次的故宫书法展览,不过是一个小范围之内的活动,人并不算多,来的记者也不过是十几人,规模真的很小。

但是,那是我第一次处于众目睽睽之下,在众人的围捧之中,接受着我完全认不到人的,来自不同的询问声。

对于书法方面的提问,我还可以勉强回答那么一两句。

但是……

不过,我也并没有被那些问题所烦恼,因为,只要有人提起那些我不知道如何回答的,比如你从师于谁?哪家的弟子?父母如何的问题之时,邵漓总是会恰如其分的出声,将对方的问题直接引走。

所以,对那第一次的印象,就算过了多年,留在我心中的依然是那种兴奋,就算带了惶恐不安也完全掩盖不了的兴奋。

还有,除了帮我引开话题之时,其他时候连身形都隐藏在了我身后,只让我显露在那些聚光灯之下的邵漓。

或者说,当时其实我并没有意识到这点,当时,我被人围着,被人用包含了各种情绪的视线注视着,我是人群中的焦点,我被人拥着,和于老先生在一起照相,和我的字在一起照相,和那些古代大家们的画一起照相。

我努力保持着我的微笑,努力让所有人都只看到我的微笑,而发现不了,因为激动,我的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就在那种紧张又兴奋之中,半个小时一晃而过,当云先生宣布正式开展,发布会结束,人群开始散开的时候,我才发觉邵漓一直在我身后。

在我身后……

在我每一次身体发抖而差点结巴的时候,他会在我身后轻扶住我的手臂,或者替我出声,等我恢复之后,他便只微笑不语,让所有人依然注视着我,追逐着我。

我们两认识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我的光芒盖过了他。

我很是有些内疚和歉意。

不过,当我这么看着他的时候,他却笑了起来。

他并没有说话,只是那么笑着,很是自然熟练的让我挽住了他的胳膊,带着我从展览厅前的长廊走过,去看那个中秋帖的真迹。

当亲眼看到那个真迹之时,我忘记了一切。

然后,看了一下午,从博物馆出来的时候,我又想起了这事。

只是这次,我没有了内疚和歉意,我看着他,慢慢的道:“谢谢。”

邵漓慢慢的笑了起来,他抬起手,用手指在我脸颊之上刮了一下,轻声道:“傻姑娘,这是你自己的实力,你不用道谢。”

我张了下嘴。

邵漓的手指划过了我的脸颊,在我嘴唇上压了一下,轻笑般的道:“我恼了哦。”

我瞅着他眨巴了几下眼睛,然后,我也跟着他一样的笑了起来,我对着他点头,道:“好。”

邵漓的眼睛轻眯了一下,他的手指离开了我的嘴唇,转而又牵起了我的手。

就这么一个动作,他脸上的笑容已经恢复成了那种惯常的有礼和蔼又带着些疏远。

那是对着外人的笑容。

我心头一愣,下意识的也收敛了笑容然后就着他牵手的动作转身。

08

张老师正从另外一个门口走过来,和我们相对而行。

离得我们还有三步远,张老师停住了脚步,脸上带着一种很是那啥的神情,道:“邵公子为了女人,可真是舍得。”

我的心头一跳,挽着邵漓的手都不觉紧了一紧。

邵漓另外一只手抬了起来,很是优雅的搭在了我的手上,对着张老师浅浅而笑道:“张老师这话说的有些不妥,我不过是技不如人,便不出来献丑而已。”

张老师重重的哼了一声,道:“天才邵公子,我可从来不知道你也会有谦虚的时候。”

“是啊,我其实并不知道谦虚为何物,我只是说出实情而已。书法书法,和画一样,虽然是有各人入各眼之说,也有各派所长无出其头之言。但是,凡是艺术,总要有个*魄在里面,这,却是共通的,我对书法不精,但是还是能理解于老先生评说张老师您的字,形足意不足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邵漓淡淡而笑,淡淡而言,在张老师的脸都涨红的时候,还带着很是得体的笑容道:“所以呢,我是很自豪,我有自知之明。”

张老师的脸顿时从红到黑,眼中满是压抑不住的怒气,不过,他却没有再对邵漓说话,而是扭头看向了我,冷冷的将我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后,重重的哼了一声,从我们两人身边擦身而过。

我回头看着他那带了急促的身形走进了另外一间房间,带了些不安的对邵漓道:“你这样说他,他会记恨在心的。”

到底也是大家,直接被你说没有自知之明……

邵漓嗤笑了一声,轻拍了下我的手,带着我往外面走,淡淡的道:“这行里面,比他厉害的,写的比他好的人多了去了,为何只他会出名?这里头有大半是靠人捧上去的。可惜呢,他只以为靠着那些人捧,便能站稳脚跟了,而忘记了自己到底有几分几两。”

邵漓声音顿了顿,压低了一些的道:“就算不过是个小型专门展览,这谁开笔,也没有他说话的份,所以,被人直接打压那是他活该,跟你没关系。”

我愣了一下,脑中闪过和我拍了几张照片,便以年纪大了而提前告退的于老先生。

邵漓瞅了我一眼,抿嘴一笑,不再跟我说什么,一边对遇到的人点头示意,一边带着我走出了博物馆。

走出博物馆后,我还是忍不住问道:“不过,那个张老师,还是只会记恨你和我吧?”

以他在业界的地位,想要对于老先生做什么都不大可能,因为于老先生的地位绝对不是他能撼动的,于老先生今天的一句点评,就可以让那些记者放弃他而选择我……

邵漓斜眼看了我一眼,淡笑道:“记恨我?他是不会,他就算记恨,也不可能对我造成任何影响,不过呢,小青,你记住,只要你自己够强,这种记恨,你完全可以忽视掉,但是……”

邵漓声音顿了下,发出了一声轻笑后,道:“所以,你要不就更强,要不,就不把这个行业当成主业,玩票而已,就可以云淡风轻。”

我当时并不大理解邵漓这话,而当时邵漓也没有想着让我理解,他说完之后,便不再提这个话题。

那天晚上,他带我去了一个吃河北地方菜的饭馆,还小喝了一杯白酒以示庆祝。

09

邵漓是只喝了一小杯,不过他却一再的敬酒,让我喝了不知道多少。

所以,我喝醉了。

连怎么回到宾馆的都不知道。

第二天,我头痛欲裂的半梦半醒来之时,耳朵里还带着宿醉之后的耳鸣声,脑袋也是浆糊一样的。

所以,在起初听到门外的声音之时,我还当是有蚊子在耳边哼哼。

然后我听到咯噔一声,有人关上了我这里的房门,那些声音便一下消失了一般。

我摇了摇头,慢慢的坐了起来,然后撑着床慢慢的起身。

我几乎是靠着身体的本能走到了门边,而当手搭在门把手上的时候,我才恍然,我居然起床了!还走到了门边!

我不觉又摇了下头,将耳朵贴在了门上,细听外面的动静。

宾馆的门并不怎么隔音,何况我又是这么一个姿势,所以呢,就算我还处于有些迷糊之中,外面的声音我还是听得到个八成。

那是金先生的声音。

金先生带了怒气的声音:“大少!你不能再耽搁了,现在都下雪了,北方这边你不能再呆下去了,您要是想让沈小姐跟着于老先生多套套近乎,我陪着沈小姐在这里,您得马上走。”

“你这么着急干什么?这里不是申城,只要不出门,这房间不是暖和着嘛,比在南方还舒服。”邵漓的声音透着点倦意的道。

“舒服?这里是够暖和了,但是这么干燥,而且,空气质量这么不好,哪一样……”

“行了,我知道了,也耽误不了几天,你以为于老是什么人?他那年纪,能见上一次就是高看了,不会多留的。”

“大少!”

金先生叫了一声后,外面突然安静了下来,我换了个耳朵去听,也没有别的动静。

我正想着要不要出去看看,就听得金先生叹了口气般的道:“这是今天出来的报纸,都在这里了。”

邵漓嗯了一声,外面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关门声,然后又安静了下来。

我身子靠在了门上,努力的思考,只是我还处于宿醉状态,这脑袋实在是有些转不过来。

思考了半分钟后,我的身体又凭着本能的挪回了床边,对着床上一倒。

我又睡了过去。

这一睡,一直睡到了中午。

我是被肚子咕咕叫醒,或者说,是被从门缝里钻进来的香气给诱醒的。

我一咕噜的从床上爬了起来,窜到了门口,将门打开。

然后,我看到了倏然回头,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的金先生。

还有一个装满了各种美食的推车。

我正想着再看清楚那上面到底是些啥东西,就听得有一个带了恼怒,还有一种很是那啥情绪的声音,喝道:“小青!”

我一抬头,瞅到了坐在沙发上,手上端了一杯茶,脸色很是有些不爽的邵漓。

然后,我低头看到了我那松散的睡衣。

然后,我想起了我还没有洗脸刷牙。

然后,我又想起了,没有洗脸刷牙,宿醉之后在镜子里照出来的模样。

我嗷了一声,以迅雷般的速度关上了门,然后窜进了我的小卫生间。

果然,卫生间镜子里面的那人……

我都不敢正眼去看。

10

我赶紧低头,装作没有看到里面的人,一边在心里默念着,我不认识她,我不认识她的!一边刷牙洗脸,还破天荒的,找了一瓶面油出来擦上。

再换上衣服,将自己收拾得怎么看都是一个淑女模样后,脸上带了得体的笑容的,一步三摇晃的打开了门。

外面的客厅里,金先生已经不在了,只有那推车,和瞅着我眉毛都翘到发际线去了的邵漓。

然后,随着我肚子又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咕咕声,邵漓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我有些恼怒的瞪他。

邵漓扭过了头,装模作样的喝了一口茶,对着那推车指了下道:“我吃好了。”

我不过是犹豫了一秒,便脱掉了外面的外套,大步走到推车边,挽起了袖子,将那些菜端到了桌上,然后大口的吃了起来。

吃得差不多有七分饱的时候,我用眼角瞅了一眼邵漓。

肚子里有了食物,脑部的供血便充足了一些,我想起了先头偷听的那几句话。

我心里正琢磨着要不要问出来,邵漓朝我斜飘了一眼,淡淡的道:“没事,你昨晚就是吐了我一身,还没有丢脸到小金那里。”

我呃了一声,脑门上的青筋都跳了一下。

然后,我脑袋里浮现出了一个模糊的印象。

那是我在喝醉之后,也不知道喊着些什么的,由邵漓搀扶着在大街上走着,而我喊着喊着的,就吐了出来……

我脸色有些僵硬的,扭动脖子往邵漓看去,很是小心的问道:“那个,我昨天喝醉了,说了什么吗?”

喝醉之前我还是有记忆的,那段时间我们一直闲聊,虽然话题很散,但是绝对不会有问题,但是……

那醉了之后在大街上喊着的话,我却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可别说了什么得罪人的话吧?

这家伙可是记仇的祖宗!

邵漓的眉头挑了起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然后慢慢的,轻启他的那两片又薄又有型还带着一种妖艳的紫红的色的唇。

我顿时举起了手,扭过头,不敢看他的对他道:“行了,我知道了!对不起,不管我说过什么,都请您原谅我!请相信,一个醉*说的都是浑话,绝对不是真心的!”

我扭过头后,便看不到邵漓,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反应和表情,只是,我声音都落下很久,也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酒店套房小客厅里一片静默,只有我有些粗壮的呼吸声,一声声的响着。

我不觉心里更加忐忑,等了两分钟后,不由慢慢的又扭回头朝邵漓看过去。

邵漓脸上依然是那种似笑非笑,只是眼睛里多了一些我看不懂的东西。

然后,在我完全扭回头,正视着他的时候,他唇角一勾,淡声道:“原来如此,我还当你说的是真的,你说,当初对我一见钟情,可惜神女有情,襄王无意。”

我瞬间呆住,眼睛都呆滞住了的看着他,结结巴巴的道:“我?我说的?”

不会吧?我居然会说这种话!!!!

不是,是我先头说了什么?

我先头说了什么……

这个,他不会以为我是欲盖弥彰了吧……

看着我,邵漓噗嗤一笑,手指在手上的报纸上点了下,轻笑着道:“行了,过来看看这个。”

这个?

我很是一呆的,眼珠朝他手上的报纸上看去。

然后,我嗖的一下,从桌子边,晃到了他的身边。

当然,那并不是因为我看到了报纸的内容,而是想着,不管什么都好,杀人放火都好,只要不让邵漓再提那个话题,再想到我做的蠢事说的蠢话就好!

可当我真正的看清楚报纸上的内容之时。

我的眼睛瞬间瞪得如同牛铃一般的大……

11

那是一张《中国书画艺术报》,估计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听说过,当然,我也是在故宫博物馆看那些书画之时才听云先生的学生说起过。

他说,这是关于书画权威级别的报纸,读者大多都是圈内人。

而现在,这个权威级别的报纸的第二版上,用了半个版面的篇幅,在简单的说了一下故宫博物馆的书法展览后,大部分的篇幅都在说我,我的字,还有我被于老先生当场收为记名徒弟之事。

而我的那幅字,就在文章的一侧。

我的字登上了权威级别的报纸……

我的名字也上了权威级别的报纸……

我不敢置信的从邵漓手中抢过了报纸,贴在眼前……好吧贴在眼前看不清楚了。

我又拿开了一点,然后一个字一个字的,再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三遍,连旁边的那印刷版的,我的字,都重新看了三遍。

在我极其认真的眼睛只差没有把报纸盯出个洞般的看之时,邵漓一直没有出声,然后在我第四次扫过我自己的字之时,悠悠然的道:“不用怀疑,这个就是你的字,上面的书法界新星沈青,就是你。”

他说话之时,还直接从我手中如同我先头做的一样,抽走了那张报纸,然后对着他面前的小桌上点了下下巴,道:“那边都是。”

我呆了一下,收住了还想去再抽回来的手,转向了他面前的桌上。

拿起了放置在上面的只怕有十几份的一叠报纸。

那是各种各样的有关书画的专业报纸,还有一份京城日报。

除了京城日报是在第四版的边角上占据了八分之一的版面,那些书画专业报纸,大多是在第二版的位置上,刊登了半张左右篇幅的报道。

我在翻过那些专业报纸之后,很是有些抖手的拿起了那张京城日报,我可是知道的,比起这些专业报纸,这个京城日报的报道虽然不是主要版面,但是能占用这么大的篇幅……

好吧,是能让这样的报纸专门报道……

这可是京城日报!

最大的日报!

拥有千万京城读者的大报!

我将那张报纸捏在手心里,便站起了身。

“你干嘛?”邵漓淡声问道。

“我找剪刀,我得把这个剪下来,贴好,以后挂在墙上!”我激动得很是有些不知道自己在说啥……

邵漓又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12

他对我招了招手,等我屁颠屁颠的坐下,等着他告诉我剪刀在哪的时候,他用那玉葱一般的手指弹了下我的额头。

这一下与以往不同,他弹的有些重。

我的脑门心被弹得很痛,而且有着一种奇怪的好似火烧一般的感觉。

我嗷了一声,拿手捂住了脑门心,然后拿眼睛瞪他。

我这手一松,邵漓便伸手从我手里拿过了报纸,随手对桌上一丢,带了一种我那时候完全看不懂的笑容道:“这算什么?不过是块豆腐干而已。”

“什么叫豆腐干?这可是京城日报!”我有些不服气的叫道。

“那又怎样?”邵漓淡淡的笑着,从桌上水果盘里拿起了一个苹果,再又拿起了水果盘里放置着的水果刀,慢慢的削起了苹果。

“那又怎样?”我很是有些惊和呆的瞪着他,抽了口气的道:“这可是京城日报,千万读者啊!我……”

“千万读者……”邵漓轻嗤一声的打断了我,然后,将那削好皮的苹果递给了我,在我傻乎乎的接过,还咬了一口之后,他将手里的皮丢在了那张刊登了我的名字我的字的豆腐干的京城日报上面。

再然后,在我瞪大了眼,差点被咬下的苹果给噎死的时候,用那报纸包住了苹果皮,捏巴捏巴的,直接丢垃圾桶里去了!

我猛的咳嗽起来,努力想将那一下噎在喉咙里的苹果块给吞下去。

邵漓也转过身来,伸手给我拍着后背,还带了一种忍不住的轻笑道:“吃个苹果也能噎住?”

费了老大的劲,我总算把那可恶的苹果块给吞了下去,然后一边拍着自己的胸口顺气,一边拿被噎出眼泪的,水汪汪的眼睛瞪他。

当然,我要是还有一些多余的力气,我也是想直接抢过垃圾桶,将我那应该贴在墙上的光辉业绩给抢救出来的。

邵漓俯身端过了一杯茶递给了我,这次他等着我连喝了几口总算是顺了气后,才慢慢的道:“是啊,京城日报千万读者,可是绝大多数的报纸都做了这种用途,你觉得,会有几人去看这个豆腐干,而又有几人会记住你沈青?”

我一下愣住,双手下意识的握紧了那个茶杯,然后为了掩饰那一时间的慌乱,我又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

邵漓瞅了一眼我捧着茶杯的手,继续慢慢的道:“就算他们看了,也不过是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过上个一两天,便会忘个一干二净,所以,这种豆腐干对你有何意义?”

他声音顿了顿后,发出了一声轻笑,然后道:“再退一步,就算他们记住了,又对你有何意义?你是靠他们吃饭呢?还是靠他们生活?”

我的心头再度一紧,随后噗通噗通的快速跳动了起来。

有一个念头从心底深处冒了出来,但是我却抓不住那个念头的确切意思。

好在,邵漓跟着又说道:“比起这个京城日报,这些专业报纸才比较重要,当然,这重要的,也不是让你去贴在墙上,告诉别人你上了报纸。小青,你要记住,这些大众的东西,宣扬的再厉害,其功效也不过是让你能进入你希望进入之人的眼。”

我的心又是一顿,然后慢慢的平缓起来,我紧握着那茶碗,低声道:“就像你当年一样。”

就像你说过的,你那么拼命的读书,给人当枪手,买我的书,写那个论文,其实不过是为了得到邵老爷子的首肯。

我这么想着,又猛的摇了下头。

不是的,邵漓对古籍历史的欢喜,我比任何人都了解和清楚。

没有真正的热爱,纯粹只是利益的话,他不能深入到如此地步,他拿到一本古籍,看到一件古物,那种欢喜比我更甚。

那种由心而发的欢喜,是骗不了人的。

邵漓看着我,唇角微翘的笑了起来,他坐直了身体,就那么笑着对我道:“小青,喜欢那是我们自己的事,我们因为喜欢所以研究,所以学习,这个不会受任何外力的影响,完全由我们自己决定。但是这跟我们利用这些成果去获得我们可以获得的一些利益并不产生冲突,这些报纸转眼就会成灰。

看过的大多数人也不会记住,但是,只要有你希望的人记住就好,明天,我们去拜访于老先生,后天,我们再和江先生他们吃个饭,啊,前头江先生就打电话过来问,能否请你帮写一幅字,他想挂在书房。”

13

“我的字?”我很是有些惊愣的问道。

“是啊。”邵漓笑着点点头。

“他,他怎么会要我的字?”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江先生和莫老的关系那么好,跟于老先生的关系也不会差,他问于老先生求字都不是什么难事,这客厅居然要挂我的字?

我的字虽然是不错,我也非常有信心,但是我还没有狂傲到,认为自己能比得上于老先生。

这书法一道,有天分,有勤奋,但是更有积年的阅历和感悟在里面。

正如莫老所说,字型好练,字意难得。

我可才刚刚摸到一点门道而已。

邵漓瞅着我笑了一声,从我手中拿过了我只咬了一口的苹果,淡声道:“江先生是做收藏的,你知道什么叫做收藏的吗?”

我有些呆的道:“就是,收藏那些自己喜欢的古董,古物,字画?”

邵漓又笑了一声,张口咬了一口苹果。

我瞅着他下口的地方居然就是我刚才咬过的,正想提醒他,就听得他道:“你错了,你说的那叫收藏,但是加了一个做字就不一样了,这但凡加了一个做字,就是要以此牟利的,做收藏,可不单单是收藏,而是要靠着收藏牟利。”

我脑中突的一闪,顿时忘掉了要提醒他什么,问道:“就比如,我去低价买了书和秦简然后卖给你一样?”

可是,那不是叫捡漏吗?这词还是他告诉我的。

邵漓轻笑着,慢慢的咀嚼着咬进去的那块苹果,然后慢慢的道:“当然不一样,你这个叫捡漏,拼的是眼力和运气,这种机会可不是随时能遇到的。至于那些四处跑,到处去收那些旧物或者一些地里出来的东西的人,只能叫做古董买卖的,就是靠着买卖一些古董,赚取差价,连收藏的边都挨不上。”

我呃了一声,带了求解惑的笑容,问道:“那?这个做收藏的,是个什么讲究?”

“首先,收藏,就不会是买了一样东西马上卖,而是会放在手中一段时间,是自己赏玩也好,弄个小型博物馆给大家观看也好,都不会到手后就马上转手。”

邵漓再又咬了一口苹果,然后继续道:“而做的意思呢,就是操作的意思,咱们就拿张老师举例吧。张老师还是默默无名的时候,有某个做收藏的看到了他的潜力,于是呢,就先买下了他很多字,或者签订了某个协议,然后等这些字入了手后,就先放上一段时间,然后呢,找到机会开始抬升张老师的名声。

当然,这个抬升名声的时间有长有短,有的,像张老师这样,几年时间就上了几个等级,有的,估计要磨上一二十年,甚至作者都去世了,才会身价大升,而当这些作品的价值升高到一定程度后,就可以出手了。

捡漏这种事可遇不可求,买卖古董古物有风险,走眼的时候也非常多,而且一旦来处不干净还要惹官司,但是看中一个作者然后做培养,却是一本万利,不但没有风险,而且还有非常好的名声。”

我很是震惊的看着他,结结巴巴的道:“这个,这个……”

居然……还可以这样做!

14

估计我的样子很是有点那啥,邵漓瞅着我,眼睛都有些笑眯了的模样,道:“你也别认为这个容易,这要真做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做的。这做收藏,首先,他得是个圈内有名的收藏家,而要做到收藏家这个份上,除了他得有真正的眼力,还必须拥有一定数量的收藏品。

而那些收藏品不光得是真品,还得有些分量,要能收集到一定数量那种程度的藏品,不光要有随便出手就是千万级别的经济实力,还得有时间,能满足这些条件的人可不多,而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有这么做的眼力和实力。”

说完之后,他还轻吁了口气,带了很是有些感慨的道:“要捧起来一个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我当时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没有搭对,也可能是酒醉的后遗症,脑袋直接秀逗了。

我看到他这番模样,居然眼前一亮,然后立刻跳了起来,跑到了邵漓专门准备练字的桌子前,一边摊开宣纸,研墨,提笔,一边对着邵漓献媚的笑道:“我这就给您写,您看看,要写啥?您随便挑,要我写啥就写啥!”

邵漓噗的一声,将嘴里的苹果渣子给喷了出来。

虽然我们两隔了一些距离,也是有那么一两点喷到了我的脸上。

我也顾不得那一两点了,赶紧又丢下笔,窜到了他的身边,给他拿水,拍后背。

这我刚被苹果块噎过,他居然还是带喷的……

我这不是着急吗,我都没有注意,我拿给他的水杯,就是我刚才喝过的。

邵漓捂着嘴一顿猛咳,一边咳一边用眼角瞅我,然后接过了那杯水,慢慢的喝了两口。

我给他拍着后背,很是有些歉意的道:“没事了吧?没有呛住吧?”

邵漓又喝了一口水,停住了咳嗽,气也缓过来一些,然后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对我道:“你个笨蛋!”

呃……

我很是配合的道:“那个,你知道我脑袋没你好用吗……”

我呢,虽然没有邵漓聪明,但是也不算个愚笨如猪的,他这么一番,我就知道,这个,我的理解应该是错了。

邵漓不是需要我的作品把我当作者培养呢……

邵漓用眼角斜飘我一眼,再喝了一口水后,长叹了一口气,然后伸出了他的芊芊若玉的手指。

手指都快弹到我脑门心了,我都做好准备了,他却没有弹,只是在我眉间按了一下,淡淡的说道:“小青,你,千万不要做别人手中的傀儡,你要做的是你自己的主人。”

我很是有些诧异的看着他道:“为什么这么说?”

我可没想做别人的傀儡啊。

邵漓笑了笑,手指在我眉间又按了一下,道:“你以为,张老师成名没有付出代价?你以为张老师成名之后日子过的就很舒服了?你知道不知道,张老师在没有成名前,所有的佳作都已经不在自己手上,而成名之后,所出的作品数量就很有限,你认为,那是会是因为他想要追求精益求精,自己都不想赚钱嘛?”

不等我说话,邵漓轻笑了一声,低声道:“小青,得人好处,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卖身给那些做收藏的,那就成了傀儡,而你的人生应该是自由自在的。你,绝对不能去做任何人的傀儡,所以呢,学问也好,书法也好,你不要去当成职业,你可以去享受那种乐趣,并且将之利用……”

邵漓的声音突然顿住,发出了一阵猛咳。

他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一手慌忙的放下了茶杯,然后用两只手都捂住了嘴唇。

再又急忙起身。

我有些不安的跟着他起身,却被他冲进卧室之后猛然关上的门关在了门外。

在那一瞬间,我瞅见了他手指间有暗红色闪过。

——第五十三集完——

下集预告:

那天,在我下笔之时,我闭着眼睛的时候,脑中浮现出来的是邵漓坐在窗边静静看书的模样。

只是一个剪影,就让满室染香,雅致无双。

蓝子PS:

我想今天的文章可能会触动很多人。

这几天经常有读者说,沈青的感情是不是太丰富了一些?我今天回了一个读者的留言,是这么回的:我觉得还好,就像我们平常人,我们也不可能一辈子就谈一次恋爱。至少,我身边目前是寥寥无几。

沈青给了她女主光环,但是更多的时候,还是一个活生生的,跟我们现实里相差无几的人。会犯错会成长,会感恩会学习。

上次的付费章节,在今天的第四条免费释放,大家看文愉快哈。

好看透气又好穿的鞋子:一百出头就买到了一双多的椰子鞋,爽到!

蓝子蓝子

蓝子想喝茶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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