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时候转过笔吗？
文/张从容
编辑/范婷婷
他躺在病床上，盯着纯白的天花板发呆。药物的副作用影响了他的神经，他的手指只能僵硬地弯曲着，握不紧也伸不直，甚至会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问过医生很多次，手的副作用到底能不能恢复。医生每次的回答很含糊，但他还是从那些“积极配合治疗”、“心态要乐观”的鼓励里读出了真正的答案：大部分患者一辈子都没有彻底恢复，有的患者即使恢复了，也是花了将近三四年的时间。
生病前，他是个玩转笔的视频博主。视频里，一支笔在修长的手指间旋转翻飞，几套连招下来，笔被稳稳接住。而现在，他的手却颤抖到连筷子都拿不起来，生活能否自理都成了问题。
要不，就不治了吧。他闭了闭眼，绝望地想道。
他是毛毛，也是转笔圈鼎鼎有名的元老Nope先生。年，一场白血病差点夺走了他的生命，也差点毁了他灵巧的双手。幸运的是，他挺过来了。做转笔视频，开转笔网店，一边跟病魔抗争，一边走上了将热爱变成职业的道路。
上高中的视频博主
年，毛毛15岁，在老家深圳上初三。这个年纪的男孩爱好五花八门：玩滑板、弹吉他、打篮球、拼模型、打网游……但这些爱好总有些弊端：有的不能带到学校，有的开销太大，有的需要凑够几个人才能玩。
于是，一些男生把主意打到了转笔上。道具就是手边的写字笔，随时都能玩，还能耍帅，一举三得。于是，班级里出现了一小撮玩转笔的同学。
虽然大家做的也都是很基础的招式，但每个人的花样都不同，这点激发了毛毛对转笔的兴趣，“我当时就觉得，这个东西的可玩性和延伸性还挺高的，加上当时也确实只能玩得起转笔，所以就开始玩了。”
同学只是把转笔当成课上课下的消遣娱乐，但毛毛却动了认真玩的心思。他上网查了转笔文化的发展，经常跟着网上的教学视频一遍遍练习。刚开始没有掌握技巧，为了把一个转笔动作学会，他时不时会压榨自己的睡眠时间练习，家里人都说他有些“走火入魔”了。
就这样，他一边学转笔，一边了解转笔圈内的文化，也加了很多转笔爱好者的群，逐渐变成了一个圈内人。
后来，毛毛陆陆续续学了不少招式，转笔技术越来越成熟，也认识了很多转笔圈的朋友，一直活跃在贴吧、论坛和交流群中，已经算是一个比较专业的转笔者了。
但是，毛毛仍然不满足。
“同样一个动作，有的人就是做得很好看，他们能把转笔做成一个作品，一种视听享受，”毛毛说，“同样是玩转笔，‘会’和‘专业’之间的差别就是独立的审美。”
刚上高中，毛毛便开始制作、上传自己的转笔短视频。为了精进自己的转笔技巧，提高视频制作的能力，他观摩了大量转笔作品，从中汲取了不少经验和心得。在同学眼中，毛毛是个“一下课就不知所踪”的男生，但他们不知道，他正在逐渐把自己最喜欢的事变成一项事业。
三年下来，他的短视频做得越来越得心应手，在微视、快手上都收获了不少粉丝，甚至还有了广告收入，这也让他十分兴奋。
毕业后，毛毛进入了一家旅游公司工作。他并不喜欢这份工作，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当时今日头条正在拓展短视频业务，找到了毛毛，想邀请他成为平台的签约博主。
去北京，签约，一夜之间，五年的爱好变成了职业，“感觉天大的幸运和喜悦就这样落在了自己的头上”。
但是，意外总是来得让人措手不及。年8月，他刚从北京回来一个月，就查出了白血病。
在病房里开网店
刚查出来白血病的时候，毛毛就被医生下了“病危通知”，“当时我身上坏死的细胞已经差不多89%了，医生的意思如果再晚一两个月的话，可能就没法治了。”
但是，毛毛并没有特别绝望，而是积极配合医生治疗，甚至因为住院期间太过无聊，还和朋友一起开了一家卖转笔的线上店。让他意外的是，店里第一批转笔就卖了几万块钱。
“粉丝朋友们都很信任我，开店之后他们都来捧场了，”毛毛笑着说，“知道我生病之后，还帮我筹了大概十几万块的钱治病，真的特别感谢他们。”
老天已经十分眷顾，但疾病并没有轻易放过他——第二个疗程时，药物的副作用影响了神经，他的手不能动了。
“住院的时候是父母在照顾我，当时我连吃饭喝水都要人喂，几乎不能自理，”毛毛说，“那几个月是我最消极的时候，经常对身边的人发火，我感觉确诊的时候都没这么绝望。”
在得知大部分病人用药后都会留下这样的后遗症后，毛毛*气地想：如果是治病的药让他变得生活不能自理，那还不如不治了。
当然病还是得治。虽然手不能动了，但还能勉强敲击键盘、握住鼠标。生病期间，他仍然坚持剪辑着以前留下的视频素材，保持各个平台的视频更新，为店铺做宣传。
也许是正应了那句“可怜天见”，幸运再一次找上门来。
白血病需要做骨髓移植手术才有机会痊愈。但是，从骨髓适配成功到康复，中间还有重重关卡。首先要确认骨髓库里有合适的捐献者，然后要能联系上对方，对方身体状况允许，并且依然同意捐献，才能够完成移植。
幸运的是，他们成功联系上了适配的捐献者。对方十分热心，主动配合捐赠工作。当时正值年关，志愿者为了捐助骨髓，几医院度过的。
年春，深圳这个南方城市早已春暖花开。在医护人员、捐赠者和所有关心他的人的帮助下，毛毛的骨髓移植手术顺利地完成了。手术完成后，也许是长期练习转笔的缘故，他的手也很快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
经历了生死一线，毛毛的心境和过去发生了很大的不同，“我想做点什么，不留遗憾。”他开始全身心投入视频创作和店铺经营中。
毛毛在转笔圈的知名度越来越高，成了受人追捧的男神，但他并不满足于此。在参考了悠悠球、纸牌花切等其他小众爱好的发展模式后，毛毛做了一个决定：设计一款“每一个零件都是为转笔而生的、更加专业的转笔”，然后量产出售。
这个想法首先遭到了父母的反对。“自从我得过病之后，他们就只想让我好好休养，不想让我这么折腾了。”
但毛毛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他并没有放弃。为了向父母证明自己的能力，毛毛和另一个做量产笔的朋友合作，推出了Nope先生联名款转笔。
这批转笔数量不多，价位也不低，但却凭借着毛毛在转笔圈内的知名度，很快被一抢而空。这让他就有了底气，“你看，和别人的联名款销量都这么好，我自己做的话，成功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父母同意了，还借了他二十万的启动资金。第一次独立批量生产转笔，毛毛心里其实很没底，虽然他的设计很理想，但是很多工艺工厂难以实现。合同、材料、工厂对接，这些他也没有经验。仅用了两个月，第一批量产转笔就匆匆出厂了。
可想而知，这批转笔的质量并不好，各个零件或多或少都有些瑕疵。但是，当时商品已经预售了，上千名顾客正满怀期待等着玩到毛毛所说的“所有零件都为转笔而生的笔”。无奈之下，毛毛只好附赠了一些小礼物，又附赠了一封道歉信说明情况。
第一次批量生产，不仅亏损了十多万，还有粉丝因此“脱粉”，让他很受伤。流量变现的基础是信任，毛毛不再急于求成，他花了将近一年时间打磨产品，学习材料的相关知识，和工厂反复对接，多次试错后，终于在年11月生产出了二代产品。
这批笔收获了广泛的好评。产品说不上完美，但是毛毛觉得，“‘Nope先生’有点样子了”。
六十多岁的老先生也玩转笔
短视频内容和网店的相辅相成，让更多人知道了转笔这项运动，并且想“上手试试”。转笔运动本就起源于学生群体，毛毛的粉丝也大多是学生。
但是，让他感到意外的是，竟然有不少家长会到他店里替孩子买笔。“他们很支持孩子玩这个，愿意为孩子的这个爱好买单，这在我们那个年代是不可想象的。”
家长们往往会对他说：孩子是您的粉丝，很喜欢您的视频，我们也很支持孩子玩这个，希望您继续加油，越做越好。
除了家长之外，毛毛还遇到了不少有意思的客人。有一次，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在群里看到了毛毛的转笔视频，于是添加了他的